夜梓沐

孤芳不自赏。

人间烟火色何其多,我只愿再添笔浓墨。

-“谢谢你。”【肆】

皇子雷x骑士安。

春季的微风划过雷狮耳畔,夹杂着安迷修刚刚吐出的言语。被风扬起的棕色发丝下,清秀面容上的唇角仍然上扬。仅仅一瞬,雷狮有了重要之物会从指尖溜走的感觉。就像是沙漏一般,细沙无论被装在什么样的容器中,到头来总会是两边不停颠倒,然后滑落着。但雷狮并未畏惧,他扬唇一笑,多少带着些戏谑意味。

“哎哟,难得一见啊安迷修。什么时候学会打直球了?”

安迷修笑笑,然后摇了摇头。

“刚刚才学会。”

于是安迷修又转身,去看着当年的低矮草丛。雷狮只是站在一旁,他对草丛这种看了十八年的东西没什么兴趣,也感觉不到亲切或者是别的什么。他只是好奇,好奇安迷修今天的反常举动。安迷修是个怀旧的人,这点雷狮知道。但雷狮不明白的是,仅仅怀旧的话,为什么那双翡翠眼瞳里不是开心与快乐。而是一种冷冷的空洞,无助。雷狮能分的清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,和安迷修十年的相处也不只是纸上谈兵。思索间,安迷修伸了个懒腰,然后他对雷狮说:好了,该看的都看完了,该说的也都说完了。在下得改改这个怀旧的臭毛病咯。

雷狮郁闷,但他却又反调笑着:怎么,终于发现你自己死板了?

安迷修也笑,他道:可不是吗。不然告白能拖这么久啊。

雷狮只是笑,然后既不答应,也不拒绝。他已经做好了钓着安迷修,让他不知上下的准备。安迷修就和雷狮肚子里的蛔虫一样,就像是居住在雷狮大脑深处的潜意识集结体,他明白的不得了。识趣的没有追问答应与否,而是抬头看了眼尚为晴朗的天空。雷狮就那样看着他,只是看着。

和雷狮一阵闲聊后,安迷修想起自己要去收拾些许行李,便找了个合适的借口,先一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在转身离开雷狮的同时还不忘与雷狮拌拌嘴。只是安迷修转身时,雷狮猛地拽住了安迷修的胳膊,这让安迷修有些诧异,他扭头看雷狮,雷狮却说:没什么事,就是忘了告诉你,晚餐老头叫我们去那边儿吃。安迷修点点头,然后雷狮松开了手,任由安迷修离开。

雷狮的本能反应。安迷修转身打算回房的时候,雷狮觉得安迷修是要消失了。于是猛地拽住了安迷修的胳膊,像是要去刻意证明安迷修还活着,还存活于此,还能够触碰到,摸到一样。安迷修扭头的一瞬间,雷狮不知道怎么回答,于是随口编了句胡话。看着安迷修再次离开后,雷狮或许自己也没有察觉,他开始安慰自己,他说:没关系的,一切都很好,是我想太多,他还在这里。然后,他便去了自己的父亲那里,要求夜晚共同进餐。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允许,于是便圆了一个谎。

安迷修回到房间,先是把所有和雷狮有关的东西全部收起来,放在一个旅行箱里。这个箱子他并不打算带走,他要把这个箱子当做宝物,藏在自己早已尘封的墙板后。这个房间,安迷修动过手脚。那是幼时安迷修为了帮助雷狮躲避管家婆婆,专门制造的小房间。当时可以藏匿两个孩童,现在放入旅行箱,不大不小,刚好。箱子里有什么,净是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。雷狮第一次和安迷修做手工,留下的木制扇子,雷狮头一次(被迫)学习刺绣,结果绣的乱七八糟的手绢……小玩意应有尽有,还有雷狮送给安迷修的骑士勋章,虽然背面还被雷狮用木条蘸着墨歪七扭八的写了“没马”二字,但安迷修依旧把这当做宝物一样珍藏着。——安迷修是个怀旧的人。

他把房间关于雷狮的东西收拾好,放进箱子里。再把箱子放进小房间里。再然后、便是关于自己的事情了。

安迷修坐在床上,思考了许久才发现:原来抹消一个人的存在,是这么不容易。

要如何去抹消自己的存在呢?

安迷修想着:先把床铺什么的收拾好,日用品呀毛巾牙刷是要带上的,有没有什么不可以忘记得事情?哦、对,绷带也要带上,一不小心就会受伤。盘缠,国王肯定会给足够的钱,应该是不用担心的。好了、那么,让我想想,我还需要带些什么?

最后安迷修叹了口气,从床头柜拿出了一个护腕。白色护腕,正中央有一颗黄色五角星。雷狮那也有一个,黑色护腕,正中央有两把交叉想错的剑。这是小的时候,管家婆婆给他们的。雷狮提议,“她给哪个我们就要哪个未免太无趣了,交换吧,安迷修。”于是安迷修说,“好。”他们交换了护腕,松紧的,即使安迷修现在戴上,也不觉得勒。安迷修试着戴了两下,又取下它,放在枕头底下。他便一直躺在床上,望着天花板,脑海里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堆。不料就此入了眠。

雷狮只是来看看安迷修是怎么回事,安迷修从没迟到过,为人处世一直谨慎。放国王和皇子鸽子,这种事情他不可能做。于是雷狮站在安迷修房间的门口,正准备敲门,却发现门根本没关严实。雷狮一边在心中默念了安迷修的马虎,一边推开了门。安迷修刚进入深度睡眠不久,不知是因为国王的忠告还是皇子的戏谑,安迷修做了个噩梦,一个令人十分难过、十分悲伤、十分心生悲寂的梦。他的眉头皱成一团,口中支支吾吾不知在念些什么,额头布满了细汗,手攥成拳紧紧握住了被子。雷狮愣了下,走了过去,坐在安迷修床的一角。然后伸手去摸了把安迷修额上的汗。

“嗤,做噩梦了。小孩子吗。”

安迷修支支吾吾,口中吐不出清晰音节。唇瓣分分合合,像是在说:R、瑞…。雷狮不懂安迷修在说什么,只是伸手去抚摸安迷修的脸颊。安迷修紧锁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,但噩梦导致的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衣。安迷修感觉到有人在触碰他,于是他迷迷糊糊睁了眼。还未睡醒处于朦胧状态的安迷修,翡翠瞳仁里还蒙着一层水汽,视线似乎还未对焦一般,看不清床边的人。安迷修眯了眯眼,直到完全醒来后,他猛地坐起来。

“雷狮?!糟糕!!!!已经这个时间了!!!!!”

说着,安迷修猛地掀开被子,从床上下来,准备去给国王道歉。因为他迟到了,况且这个时间,饭肯定吃过了。这雷王宫国王被自己骑士放鸽子,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?安迷修还没去,就被雷师挡住了路。

“我说,安迷修,你着什么急?”

“废话、快起来雷狮!”

“担什么心,我给老头子早就解释过了,你不用去道歉了。”

“?!你、你怎么说的啊?”

“我说,我把安迷修扔我房里卷烟去了,要是没卷完五十个,就不准出来吃东西。”

“……呼,那倒的确,我一个都不会给你卷的。”

“嘁。”

雷狮挑了挑眉,低头看着安迷修。安迷修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些。于是雷狮开口了,他问安迷修。

“安迷修,你刚才,在做什么梦。”

安迷修身子略微顿了下,他回忆起梦里的交缠撕咬。然后他回答雷狮。

“我梦见一条毒蛇,和一根会伸长的玫瑰枝蔓。”

“是噩梦吗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是噩梦。安迷修说。

而且、如果可以的话,我再也不想梦到第二次。安迷修补充道。

哦。雷狮应了一声。


毒蛇扭动着身躯,与玫瑰枝蔓交缠在一起。玫瑰根茎上的刺狠狠扎入毒蛇皮肤,毒蛇毫不畏惧,反倒张开血盆大口,一口吞噬玫瑰所剩无几的花瓣。而荆棘生长在一旁,似乎是嘲笑毒蛇与玫瑰蔓纠缠的无趣一般。


雷狮的獠牙刺入安迷修的肩膀,安迷修伸手扼住雷狮的喉咙,雷狮怒极反笑,伸出手,将安迷修笼罩在阴影下。安迷修一面渴求光明,一面又心甘情愿被笼罩于黑暗之下。

于是他叹息了。

他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。

好在有声音召唤着他。

安迷修辗转反复,他知道这是梦,清晰的知道这是在做梦。他便侧耳倾听梦里的声音,声音说:你得去接受,去学着再次宽恕。然后似乎有谁抚摸着他的脸颊,安迷修点了头,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睛。

抚摸脸颊的人是雷狮。

这可真可怕啊。安迷修想。


雷狮没有再去追问安迷修的梦境,而安迷修打算明日启程。安迷修伸了个懒腰,看了眼雷狮,雷狮正好也在看他。

“你怎么还不走?”

“你那么想赶我走?”

“……”

这个人石乐志吧。你不走我怎么睡觉。

“好好,现在到了该入眠会周公的时间,三皇子殿下不出门,我怎么睡觉呀?”

安迷修脸上的微笑是挤出来的。甚至有青筋。

“哦。”

雷狮觉得似乎是有点道理的样子。于是应了句。

“那你明早起早点叫我起床,我们商谈一下几个月后舞会的事情。卡米尔也会来。”

安迷修听后没表露出任何不自然,反到与平常无异的揉着眉心,把雷狮推出房间后,对着门外的雷狮说。

“好好,知道了。”

“我明早一定会早点去叫你的。”

“太阳还没起,我就把你叫起来。成不?”

“晚安晚安。”

安迷修说完这话,把门关上了。他背靠着门,休息了几秒后,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日常用品。又把枕头下的护腕拿出来,戴在手上。他看了眼护腕,轻轻吻了一下。



——晚安,雷狮。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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